丰巢之殇：5毛钱的背后，谁帮我选择了快递柜？

贞酒歌

202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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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投稿

评论： 有多少人被询问过，是否可以把快件放到快递柜？

近日，丰巢收取超时保管费的举动，在网上引发了巨大的争议。按照新规，丰巢提供免费存放快件的时间为12个小时。如果超时，每超过12个小时，收取0.5元保管费，封顶3元，节假日除外。

可能令丰巢没有想到的是，区区5毛钱的超时保管费，会引发巨大的社会讨论。而事件的导火索，则是5月7日，杭州东新园小区暂停使用丰巢快递柜。东新园系全国首个停用丰巢的小区。东新园相关负责人表示，小区内99%的业主支持停用丰巢。

5月9日下午，丰巢科技发布了《东新园业委会事件声明》，表示已经向小区支付场地费，停用丰巢是严重的违约行为，将予以索赔。

继杭州之后，上海抵制丰巢的小区已经接近50家。5月10日，作为上海首个抵制丰巢的小区，中环花苑发布公告称，丰巢柜每天的利润率为240%甚至更多，超8成业主支持暂停使用丰巢柜。

截止目前，另一家快递柜公司菜鸟驿站，并无收取服务费的计划。

有需求，才有矛盾。在物流业飞速发展的中国，网购、快递已经深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快递柜已经逐步成为新型小区的必备设施。对于消费者而言，在支付了快递费之后，没有人愿意再支付额外的快递柜费用，而这也是引爆舆论的直接因素。

智能快递柜的重要程度究竟有多大？丰巢收费是否合理？丰巢能否达到240%的利润率？以及，是谁给消费者选择了丰巢？让我们从头说起。

智能快递柜对物流业的意义

时间倒回到2015年，为了解决快递行业“最后一公里”的问题，由顺丰、申通、中通、韵达、普洛斯5家物流公司共同出资，成立了深圳市丰巢科技有限公司，面向用户提供智能快递柜服务。此后，快递柜行业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2019年，全国智能快递柜数量达53.4万组。

那么，智能快递柜能否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按照市场需求来推测，答案是显而易见的。2020年，中国智能快递柜的数量预计将超过76.9万组，市场规模超过300亿元，增速明显。

日常生活体验中，快递柜的确提高了快件投递效率，促进了物流业的发展。

在没有快递柜之前，快递投递环节处在一个混乱无序的状态。对于不少人而言，去站点自取快件几乎是常态。一些小区内的小卖部，会提供代收快件服务，有的收取服务费。对于心大的买家，甚至会让快递员直接把快件放在楼道电表间里。在快件需要一周才能送达的时代，要求快递员周末送件也是一个折中选择。而现在，快递员可以选择将包裹放到快递柜，投递效率得到大幅提高。

5月11日的微博热搜中，“有快递员一周自掏50元丰巢寄存费”冲到了热搜榜首位。事实上，快递员使用丰巢是需要支付费用的。但即便如此，大部分快递员依然会选择使用。

快递员自掏腰包使用丰巢，亏了吗？据调查数据显示，一名快递员一天的派件量约为80~120件，每件提成0.5元到1元，如果使用丰巢，支付的费用为0.2元到0.4元不等。因此，即便向丰巢支付了一定的费用，快递员依然有盈余，成功派件还有提成可拿。而快递柜的存在，极大程度解决了快递员派件失败、派件出错的问题，直接与快递员的收入挂钩。

与此同时，快递业已经进入到了同城当日达、异地次日达的时代，顺丰、中通、申通等主要快递公司都包含该项服务。

无独有偶，就在5月初，申通、圆通、百世、韵达等几家快递公司，先后宣布上调快递价格，调整原因为快递行业运输成本上涨。

根据公开的数据显示，2020年，全国每日需要投递的快件数量为2亿件，以现有的快递员数量，即便每天超过8小时工作，也无法满足如此大的市场需求。

快递柜的出现，客观上缓解了快件投递环节的市场压力，成为物流行业无法舍弃的快件中转站，满足了更多消费者更早拿到快件的需求。

智能快递柜的方便与不便

技术是为人服务的，智能快递柜设置的初衷，是为了提高快递投放的效率，以及提供寄件服务。对白天不方便收件的上班族、快递员数量不足的偏远地区，快递柜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

然而，在实际使用当中，部分白天能够收取快件的用户，因快递柜的存在，变相失去了享受“送货上门”服务的权利，反而使购物体验下降。在丰巢涨价风波中，这部分用户的诉求极为强烈。

让我们来看一看《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实施条例》（一下简称“条例”）中的有关表述。

第三十条：快递服务经营者在提供服务时应当与消费者约定快件送达的时限和地点，验视快件内件及完好状态，记录快件的重量、数量，明确违约责任，保障快件的寄递安全。

可以看到，在快递服务当中，已经包含了送货上门的费用。即便在实际生活中，送货上门很多情况下都无法实现，但用户依法享有送货上门的权利。

不过，在丰巢收费事件中，我们必须看到关键的一点，快递柜公司和快递公司，并非同一家企业。

以服务的流程分析，快递柜客观上成为了消费者的快件送达地点，快递公司将快件送达快递柜之后，服务已经终止。当面验视快件的部分，事实上遭到省略。快递柜承担了储存快件、保障快件安全的功能。

可能令很多人没想到的是，丰巢背后的大股东，就是被众多网友广泛赞美的、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服务的顺丰。

在丰巢成立之初，顺丰持股比例高达35%。2017年，顺丰将持有的15.86%丰巢股权，转让到了深圳玮荣企业发展有限公司，而后者是深圳明德控股的全资子公司。顺丰总裁王卫，持有明德控股99.9%的股权。也就是说，虽然顺丰在财务上和丰巢剥离，但仍是丰巢背后的主要控股人。至于顺丰为什么要通过深圳玮荣间接投资丰巢？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为了财务报表好看。

快递柜服务赚钱吗？一个无奈的现实是，快递柜服务并不是一个利润率高的商业模式。而且恰恰相反，在经历了5年的高速发展后，快递柜行业仍然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盈利方式。据公开的数据显示，丰巢2019年净亏损为7.81亿元，2020年第一季度净亏损为2.45亿元。连年高额亏损，是丰巢坚持超时收费的直接原因。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顺丰要通过间接投资，“代为”运营丰巢。

在现有的“条例”规则下，快递柜作为独立快递公司之外的运营主体，的确不属于快递公司服务中的一环。所以，众多小区物业只能以丰巢为抵制对象，并不能上升到快递公司。

为什么丰巢敢于收费？

如果不出意外，2020年，在完成与中邮智递的股权重组后，丰巢的市场占有率将达到69%，远远高于菜鸟驿站等竞争对手。作为快递柜行业当之无愧的龙头，丰巢想要制定行业规则的决心与魄力无需怀疑。

在此次出台收费新规之前，丰巢就曾有过收费的“前科”。2019年10月9日，丰巢曾因诱导消费问题，遭到消费者的投诉。部分用户发现，在使用丰巢取件时，系统存在恶意诱导打赏，事实上打赏可以被跳过。面对投诉，丰巢选择了向用户退款。

至于此次公布的超时收费制度，能否直接扭转丰巢连年亏损的局面？客观来讲，很难，但好过没有。丰巢采取收费措施的核心诉求，更多的在于提高快递柜的周转率。12小时免费存放的限制，也是为了督促用户当天取件，以便第二天能够有更多空出来的快递柜，存放新发来的快件。

按照丰巢发布的数据，目前全国有18万个丰巢智能柜，1%的周转率即可带来更大的资源使用率。为了进一步鼓励用户尽早取件，丰巢还将在近期推出红包活动，顺丰包裹2小时内被取出，用户可获得2元红包。

在这里，丰巢可能故意回避了一件事——究竟是哪个群体需要用到智能快递柜？

如前文所言，能够在家收取快件的用户，为什么还要自己去快递柜取快件呢？而送货上门的服务费用，包含在快递费当中，受“条例”保护。当然，快递公司究竟是否提供送货上门服务，那是另外的问题。

真正需要用到快递柜的群体，恰恰是平时不方便接受快递的用户。以广大“996”上班族为例，稍微加一下班、吃一下夜宵，或者离家远一点，晚上到家的时间，可能就要奔着9、10点去了。丰巢选择的12小时免费时间很微妙，如果上午9点快递送到了丰巢里，那么晚上9点之后，消费者将支付额外的保存费用。对于上班族而言，12小时的免费时间捉襟见肘。

另一方面，消费者对快递柜的需求普遍偏大。北京翡丽小区就丰巢收费问题，设置了快递暂存区，临时储存业主们的快递。

作为经营主体，快递柜背后的公司属于营利性质。而小区物业公司隶属于物业管理处，是服务性质的自收自支型事业单位。如果小区物业可以提供快递暂存处，那么收费的丰巢的确没有必要存在，毕竟物业直接对业主负责，这可能会是一个新的解决问题的方向。

谁帮我选择了丰巢？

针对丰巢超时收费问题，跳出“5毛钱”的思维怪圈，更应该看到的问题是，消费者丧失了自主选择权。

“条例”当中针对经营者的服务，有如下阐述。

第十六条：经营者不得以暴力、胁迫、限制人身自由等方式，或者利用技术手段等优势地位强制或者变相强制消费者购买商品或者接受服务。

换言之，作为服务的提供者，丰巢无权强迫用户必须使用快递柜，用户有选择是否使用快递柜的权利。

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为了单纯追求效率，相当一部分快递员，在没有询问过买家的情况下，默认将快件放到了快递柜里，省去了送货上门的服务。当买家接收到快递服务短信的时候，发来的已经是快递柜取件码。

就在去年，刚刚颁布的《智能快件箱寄递服务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了收件人依法享有以下权利。

第二十二条：智能快件箱使用企业使用智能快件箱投递快件，应当征得收件人同意；收件人不同意使用智能快件箱投递快件的，智能快件箱使用企业应当按照快递服务合同约定的名址提供投递服务。寄件人交寄物品时指定智能快件箱作为投递地址的除外。

当人们享受到了一项服务带来的便捷，必不会主动退回到过去忍受麻烦。而送货上门，永远是一部分消费者不具备的条件，也不是所有快递公司都能提供的服务。快递柜的存在，仍然是利大于弊。

消费者并没有因为顺丰服务更加优秀，而全部选择使用顺丰。在价格比较中，相对廉价的快递，仍然受到很多消费者的青睐。对于部分用户而言，既然选择快递的首要因素是廉价，又怎么会忍受丰巢的二次收费呢？

在诸多矛盾之下，因快递服务提供者导致的用户选择权丧失，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违规操作。快递柜本应是一个各取所需的服务，对于是否要使用快递柜，选择权应该在消费者手中。

不管丰巢收费事件最终走向何处，所有人都必须明确一点，要不要把快件放在丰巢里，既不是丰巢说了算，也不是物业说了算，同样不能是快递员说了算，只能是消费者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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